2024年4月6日 星期六 5时02分14秒
＊本文只能在《好奇心日报》发布，即使我们允许了也不许转载＊
日本京都电 — 春季樱花盛开的一个美丽周日，京都精华大学（Seika University）的新校长在日本学年开学之际欢迎学生们。在丘陵起伏的校园中，他在一座体育馆里告诉 770 名本科新生和研究生说：“你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但这里也是你们的家。”
校长用的是班巴拉语（Bamanankan），他家乡马里的通用语。
然后，51 岁的欧索毕·萨科（Oussouby Sacko）直奔令人尴尬的主题，坦言自己是在这个对外来民族有着矛盾态度的单一民族国家工作、生活的黑人。
萨科博士据信是第一个出生在非洲的日本大学校长。他接着优雅地切换成了流利的日语进行演讲，引用了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爱德华·赛义德（Edward Said）、埃莉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和马里作家阿马杜·昂帕泰·巴（Amadou Hampâté Bâ）的话。大学在萨科博士口中是个“正日益多元化和国际化”的机构，他希望同学们“认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区别”。
在这个有时对移民不够友好的岛国，萨科是个局外人。在日居住了 27 年的他于 16 年前获得了日本国籍，并在日本的大学里一路高升至目前的位置。
因为人口下降，日本正被迫挑战自己对于吸收外国人口的抵制。去年，根据政府数据显示，居住在日本的外国公民数量达到了新高，超过 250 万人，其中约有 15140 人来自非洲国家。
不过，外国国籍的居民占比不到日本人口总数 1.27 亿的 2%，比韩国要低，后者外国国籍居民的比例是 3.4%。根据联合国经济与社会事务部（Department of Economic and Social Affairs）的数据，这个比例在美国要高得多，有 14%，香港则接近 40%。
获得日本国籍极其困难。1952 年以来，只有 55 万多人成功入籍日本，大部分还是自朝鲜日治时期起，家族就已在日本生活数代人的朝鲜族人。
已经加入日本国籍 16 年的萨科博士说自己会受到不同对待，因为自己看上去不像是日本人。但他将这一现象区别于种族主义。他说：“这不是因为我是黑人。”
哪怕日本最近允许高技术人才可以更快获得日本的永久居留权，首相安倍晋三已经宣布他不会放松移民政策来应对国家日益减少的人口。
萨科博士说，他相信日本需要对更多的外国人放行，哪怕仅仅是为了保全自身。
最近，在一次庆祝他被任命为校长的招待会前，他在接受采访时用英语表示：“日本人认为自己必须保护某些东西。但某些来自外部文化，有着更广阔视野的人也许能够帮你客观地促进这一目标。”整个过程中，他偶尔会中断采访去问候客人，毫无障碍地在英语、法语和日语之间切换。
萨科博士的父亲是一名海关官员，母亲则是家庭主妇。他是家中长子，在马里首都巴马科（Bamako）长大。作为优秀学生，他从马里政府那里获得了去国外留学的奖学金。
在那之前，除了邻国塞内加尔，他从没去过别的国家。最终，萨科和 13 名马里学生一起被派往中国学习。他于 1985 年抵达中国，在进入南京东南大学学习工程和建筑专业前，先学习了普通话。
1990 年获得学士学位后，萨科在日本旅行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对紧密的社区关系以及对客人的友好热情着了迷。尽管他已经开始了在中国的硕士课程，他总是因为自己前往当地村庄进行田野调查时受到政府人员的密切关注而沮丧不已。
他那时也已经开始和一名日本女性田中近子（Chikako Tanaka）约会，两人之后成婚并育有两个儿子。
萨科博士搬到了日本大阪，在进入京都大学学习硕士课程前学习了 6 个月日语。在和同事们的会议上，他经常被要求做会议记录，这帮他提升了日语听力和书写水平。晚上，他收看日本电视节目，和日本同学们交流。
京都精华大学 20% 的学生来自国外，要比日本高校平均 4% 的比例高出不少。萨科博士希望能在十年内将学校外国学生的比例提升到 40%。
他想说一口流利日语的决心让他从其他外国人中脱颖而出。“他们（指在日外国人）说，‘如果你会说日语，他们就会让你参加会、加入委员会，那就没意思了，”他说道。很多外国人花了太多时间和自己人待在一起，他补充说。
萨科博士说他以前希望某天能回到马里，但在 1991 年的军事政变后，他可选的职业变得非常有限。随着他在日本继续研读博士学位，他理解了这种人们会嘴上说着和自己想法完全相反的文化。他说：“有时你没法只从字面上理解，必须要体会言外之意。”
这一路走来，也遇到了一些误会。
在自己公寓举行了几次派对后，他的邻居评论说他和他的朋友们总是很开心，自己很嫉妒。萨科博士听罢便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下次派对。
结果，邻居们通知了警察。
萨科博士回忆说：“警察说，‘你们太吵了。’我说，‘但我邻居喜欢啊！’”
他在京都的艺术类大学精华大学申请到了一份工作，并在 2001 年成为了大学讲师。同事们评价说，这么多年来他非常努力地适应日本社会的规则，同时也保留了自己的敏感。
艺术理论学教授、被萨科博士任命为副校长的 Emiko Yoshioka 说：“他深刻理解了日本文化及其思考方式。但他也能够利用自己的外国人身份开玩笑。”
员工们在校长人选上的投票非常接近，萨科博士以一票险胜。在他的就职招待会上，一队音乐家们在舞台上演奏了马里的音乐。在京都市长、马里驻日本大使和其他大学同事（包括一名经常误称他为“马里教授”的京都大学教授）致贺辞的过程中，萨科博士安静地站在一个小台子上。
京都精华大学董事会主席 Ryo Ishida 指出，这所大学最近开始了一场拥抱多样性的运动。
萨科博士的任命能让京都精华更受外国学生欢迎，在这个很多日本大学为了保持入学人数而苦苦挣扎的时期更是如此。
“但我认为，他的当选和大学推广多样性没有太大关系，”Ishida 说，“他是作为同事中最棒的大学领导候选人而当选的。”
从更实际的层面来说，萨科博士的任命能让京都精华更受外国学生欢迎，在这个很多日本大学为了保持入学人数而苦苦挣扎的时期更是如此。
如今，该大学已有 20% 的学生来自外国了，比起日本高校平均 4% 的外国学生比例要高出不少。萨科博士说自己希望在十年里将这个比例提升到 40%。
来自兵库县的 18 岁插画专业学生 Chihiro Morita 说：“我认为他会帮助缩小日本人和外国人之间的距离。”
日本的其他黑人居民说萨科博士能够帮助提升日本国内的种族关系——这里的演员们仍然还会涂黑了脸扮黑人上电视节目。
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在日本生活了 13 年的《日本时报》（Japan Times）英语专栏作家巴依·麦克尼尔（Baye McNeail）表示：“他被任命到如此重要位置的这件事儿会对我们（外国人）在日本人眼中的形象有着重大影响。”
萨克博士说他没有在日本感受到种族歧视，但也指出他仅仅因为看起来不像是日本人而遭遇过差别对待。比如，哪怕他有日本国籍，他也会在从国外回来时被引导到机场的外国人入关队伍里。他说：“这不是因为你是黑人，而是因为你不一样。”
他表示，他将推广超越了种族的不同作为自己的使命。在任命 Yoshioka 为副校长的时候，他告诉她，自己希望她出任这个工作的原因在于，她是一名女性，也是一名单身母亲。
“如果在大学管理层没有你这样的人，董事会里就全是男性，”当她一开始犹豫要不要接受这份工作时，他如此劝说道，“而这不符合我的预期。”
翻译：熊猫译社 Harry
题图及文内图片版权：Kosuke Okahara for The New York Times
© 2018 THE NEW YORK TIMES
喜欢这篇文章？去 App 商店搜 好奇心日报 ，每天看点不一样的。